关于神味诗以及其他——刘平诗集序

作者: liuping 分类: 清心诗丛-刘平诗集 发布时间: 2010-07-18 21:31

       耶和华……是我的诗歌。

                       ——出埃及记15:2;诗篇118:14

 

 

我与一位生活在宝岛台湾的忘年交,有一个本命年的交情,尽管只缘于十年前偶然的一面。

一日,她在跨海隔洋的电话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在台北的一条繁华街道上,有七八家教堂,在上海忙碌的街道上,很少见到教堂。你写这些诗不是太孤独了吗?

她温婉的台湾国语触及我心中常常不被人碰到、也少向他人显明的底端。——就人不得不生活在这个俗世之中而言,就相对于这个世俗时代而言,孤独本来就是诗(也是基督信仰生活)的一种本真的生命方式:孤独者面对绝对的孤独者;孤独的神的形象对面孤独的神

在奥斯维辛之后,还有诗吗?还可以写诗吗?还有勇气写诗吗?

在一个“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创世记6:5)的时代,诗还可能存在吗?还会存在吗?

尽管今世无法承受之轻——绝望和虚无——让我们的诗情濒临灭绝,但是,耶和华是我们的诗歌;在一个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科学技术主义甚嚣尘上的(后)现代时代,诗是欲望如杯盏层层叠叠的盛宴中的一道最原汁原味的有机蔬菜,如蒲公英,如马齿苋,如车前草,以原野的姿态、绝世绝尘的气度抵抗着集体堕落的浊气狂欢。

一点也不夸张,一点也不孤芳自赏地说,孤独已经成为诗人今世的影子和死后的墓志铭。

 

 

当代中国社会已经登上快车道而无法自我解脱或刹车。一切以速度为衡量标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的政治口号“多快好省”已经成为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表象和本质。

非但华夏大地如此,二十一世纪数字技术所带来的视觉大餐,似乎已经让人类心灵完全被三维视觉影像所充满:虚拟已经成为心灵本身的追求和功能。

无论人们是有意追求,还是被被动熏染,我们的心灵正在畸形发展——我们的眼睛更加发达,但是看不见变幻多端的图像、人机互动的乐趣之外的实在。谁愿意看无形之状?我们的耳朵更加灵敏,但是已经被流行着的各种声音或传递这种声音的耳塞塞住拥堵。谁愿意倾听无声之音?技术以及技术带来的物质财富和制度结构俨然成为利维坦,几乎扼杀了诗的一线生机。——人成为一个有眼无耳、有脑无心的海怪。

奥斯威辛之后,还能写诗吗?还会写诗吗?还乐意写诗吗?在一个以求多求舒适求便捷求变求当下满足求自我快乐为“最高真理”的时代,还有诗吗?还有诗的立锥之地吗?

诗,要么也变种为快餐,要么通过文化基因的改造成为莫名其妙的新物种,要么只好面对自己孤独的影子。

诗,要涵养要咀嚼要推敲。所有这一切为诗所必备的要素,当代社会在根本上不愿意也没有能力提供。所以,当代社会在骨子里还是反诗的。依据圣经的看法,耶和华是人的诗歌,是人类赞美的诗歌,那么,当代社会在根本上甚至是反耶和华的,在骨子里是的。而人是神的形象,反神的时代最终走向反人-非人-无人的牢笼。因此,在无-神的欲望狂欢时代,诗成为少数人冒险的心灵志业

历史的轨迹也印证了这种感受与判断。切切记得三十年前,写诗还是一种浪漫,是理想主义旗帜上的一颗耀眼的星星;三十年后的今天,这种浪漫情怀在短暂的灿烂之后就被抛弃,糜烂、堕地,让技术化、物质化、商业化、制度化的异化人鄙夷着和嘲讽着、遗忘着。这是时代的悲哀,还是诗的悲哀呢?

如果一个时代的灵魂中没有金黄如圆盘的向日葵不屈地向着东方的日出,如果遍地是狂欢乱舞的罂粟花,我们时代的悲剧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一个时代将诗送进欲望的屠宰场,任人戏弄和肢解,如果一个时代甚至虚弱到将诗陈列在博物馆的展窗,那么时代以及一个时代的悲剧就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虽然诗不能拯救时代的堕落,这也不是它自身本有的使命,但是它还是可以天鹅的绝唱纵身跃入必死的荒原和沼泽,哪怕曾经的孤寂和洁净成为心灵相簿中的一帧黑白照片。

 

少年时代喜欢诗,不论古今中外,几乎饥不择食,其中对我的生命留下如歌痕迹的,至今想起还不免流连忘返的有莎士比亚、普希金、泰戈尔、冰心、周梦蝶、卞之琳、顾城、多多、海子,而诗经、楚辞、唐宋诗词、诗篇更是陪伴自己平常沉思默想的一缕缕清香:或在旅途劳累之中,或在清晨的半梦半醒之间,或在雨雪霏霏的无人小区独步之际……

我没有学过诗,我学的专业也几乎与诗无关,但是,我对诗始终有一种不割不舍,有一种偶尔想起的心动和渴望瞄上一节长短句的眷恋。那是一种从无心无意无为中而生出的眷恋。就是这种眷这种恋,回顾所来陉,竟然有三十多年,进入而立了。

恰记得当年,轻狂,喜欢对酒当歌指点江山扭转乾坤寄情山水。这些喜欢以年少的憧憬为动力,以似乎用不完的青春为资本。那时候,写诗纯属个人羞于见人的喜好,写好后就藏在抽屉里,自己玩味记念,也自己纪念自己的伤痛、快乐和抱负。等到年岁渐渐大了,恍惚之间,就到了不惑,就奔向天命,抽屉里的诗已经如陌生的友人,面熟,但是全然不记得名字和过去一起经历的故事,除了些许的片段还在层层叠叠的岁月灰尘中落出毛边的边角。那些少年时代的涂鸦之作,也的确见不得人的面,除了可嘉许的激情之外,哪有彻骨和恒久的心动呢?只好让曾经的激情梦想骚动在火焰中最后疯狂跳跃一回。

所幸的是,对诗的感觉在岁月的淘洗下,在经历一番艰苦的朝圣旅程之后,再次默默开花,再次席卷我的心灵世界。当这种感觉与圣经相互碰撞,我才顿然明白经文中的一字一句都是一番风景,一番生命,一番国度。我在这种复萌的冲动激情感动与颤栗之中,写下这些时刻。只求我自己,以及我爱和爱我的朋友们能够与我一起分享我的时刻——那种惟独自己投身其中,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刻,不可复制,在未来的生命中留下无限多样美好的可能性,让生命变得如丰富繁杂的带雨梨花。

我也深深明白,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有过这种经历,也许写下来了,流传于世,也许只让自己或少数人成为读者。但是于我,这种经历是那么独一无二。如果这种独特的灵光一现能够与你与他/她一起有所呼应,有所同感,那么生命的真意义就不仅是我个人的真实,也是我们的真实。一旦我们的真实如水波推及到淼淼的远方和未来,那么,我们的真实就完成了使命。为了这种使命,我还是将这些诗写下来,并且战战兢兢地奉呈给大家。只是恳求读者要以宽谅之情待之,让我浅陋的长短句不至于成为夫子自道或面壁独白。

 

这些诗是受到许多要素的刺激而甘愿在病痛中写下来的。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基督信仰在中国大陆并没有在诗歌中留下太大的痕迹(少数的本土创作的赞美诗例外,例如《迦南诗选》)。究其原因,大概有二:中国基督教传统素来重视福传,看轻信仰与中国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中国大学建制中的基督教学术研究,出于各种众所周知的原因,重学理而轻看边角料类的文学创作。与佛教相比,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在中国催生出无数优美的禅诗,从唐宋至今,禅味早已经成为诗歌以及其他艺术形式的一种元素、一种境界,反转过来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有机部分,知识界也不曾以创作这种艺术而感到羞愧。而关涉基督信仰的诗则远远未达到这种层面,甚至对这方面的意识也并不那么强烈。近几年来,大陆开始出版了若干本土基督徒原创诗歌文集,其中的代表作有:2006年8月出版的诗集《彼岸的跫音》;2008年1月,作家施玮主编的“灵性文学丛书”出版,推出三本∶《琴与炉》、《此岸彼岸》、《放逐伊甸》,其中的第一本收录大陆基督徒诗人的诗作,可称得上是当代大陆基督徒诗人的一次集体亮相。但是,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以及影响力上说,这种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这里奉献出的诗,只是这种远远不够的努力中的努力。我只是将自己的感动化为纸上的黑白文字,希望这些现代白话诗能够用属于诗的意象语言将朝圣客的心路历程显现出来。

 

全部诗选的排列顺序是基要神学,以爱为主旋律,从人生的目的以及达到这种目的的准则,到创世、堕落犯罪、救赎,再到基督徒的信仰生活,一一在诗中有所展现。

开篇《心祭》的主旨是点明基督徒的人生目的是甘愿完全摆上自己,荣耀神,从今世直到永远。《一字一国度》借用圣经中的一句经文“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来思想圣经中的一字一句所具有的无限丰富的意义,仅仅解读其中的一个词,即神最初先创造一个人,其意义就绝非一首诗所能承担的,其中既有一神论的教导,也有有关基督教人学(人类平等、天下一家)的思想,让我们顿然明白圣经是惟一指导基督徒人生目的的准则,它博大精深,浩浩淼淼,值得我们用一生一世来亲近。

概而言之,基督教所强调的人生有两件要务:其一是要明白自己所信仰的内容有哪些;其二是要知道在日常生活中落实自己的信仰。前者可以归为一个字“信”;后者也可以归为一个字“行”。

就“信”而言,摆在第一位的是人类对神的认识。基督信仰中的神首先是一位位格神,是一位大有悲悯情怀的神,是一位用爱行动着的神。《茶杯》暗喻神对人的安慰、温情与怜悯。由于人犯罪,神对人的悖逆深感忧伤(《神哭泣了》),似乎成为四处被人流放的君王(《神遭流放》)。但是,肉身的神乃是永恒的真理,似乎被人放逐的神成就了他救赎的计划,显明他是普世的神(《为什么真理是普遍的》。在神人爱情上,神爱着人,人仅仅是一个游子、无心无意的罪人,就是真的有一日,经过一个共同的时空,人的心并不与神的心意重合。许多时刻,我们就这样过完我们不多也不敢奢望的一生。《无题》正是点明此意。《我与你(四首)》用远近的比照说明神是超越性和内在性的统一。《起初(附跋)》援用拉比犹太教对“起初”即(b’reishit)的解释,结合基督教传统的预表解经法,试图理解创世记中父神耶和华创造世界与圣子基督之间的关系:在起初创世的时候,圣子已经参与其中。其意在于,当我们从圣经的第一个希伯来文字母开始,我们就已经与基督、与三一神相遇了,而且这种相遇贯穿圣经之始末——从创世纪到启示录。同时,这再一次表明圣经的丰富涵义犹如图书馆,一生一世都难以穷尽。《十万零一个为什么》用设问的方式,将我们的思绪从创世的起初推进到第七日,赞美神从起初创造世界就已经开始眷顾或护理这个世界,所以,基督徒要超越生死,完全交付和信靠,像信心之父亚伯拉罕那样敢于勇敢地作出“行动的跃迁”,在今世中活出永恒的样式。《知识树的故事》典出创世记第3章,叙述人类犯罪堕落,破坏了神人原来美好的关系。而《最烈的毒汁》、《眼睑》进一步围绕人类犯罪的主题展开,用问答形式刻画人类自我中心之毒,即:人类僭越自己的本分,取代神至上的主权。《特洛伊木马病毒》用电脑中毒来隐喻人类犯罪。《我的幸福生活在哪里》取材于我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让我对现代社会中的那种罪恶及其后果有着深入骨髓的体会和绝望:在近三十年掏空自然生态、财富、智力和道德资源之后,人与神、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自身之间的和谐关系遭到彻底破坏之后,我们如何能生存下去?而现代性的悲哀或让人心酸的地方之一,就是将我们受造之处的自由泯灭,以至于我们仅仅在梦中可以一点自由来温暖自己,甚至许多人大概连这样的梦也被推土机给铲平了。最后我们的生命和生活本身就成为“水泥钢筋沙石……图纸”(《梦里自由的花籽》)。《合影》是因为讲授《传道书》而在网上搜寻材料时,无意之中找到两幅照片,两幅在同一个地点由同样的人被拍摄出来的照片,其中不见踪影的就已经被岁月的镰刀收割了,受此感而发——仅仅就今世而言,人生的本相乃是虚空。但是,对过往的日子,曾经的乡土,我们还怀有一丝怀恋,因为那里有美好的曾经,只是我们用现在丰富的物质财富也无法换回。这种无法换回,对于我们现代人是一种绝望的乡愁,一种无法寄凭的田园梦:为什么我们用亲密熟悉的情感兑换陌生冷漠的(现代)生活(《枕头里的乡村民谣》)?《是否》采用设问的方式,逆时光之旅,从第七日推回到起初,提出对于犯罪的人类,救恩并没有隐退,基督自己在永恒之中就已经和天父定下救赎的计划,拯救人类脱离罪恶和愁苦,天父甚至摆上自己的爱子来赎买世人的罪恶(《有情泪》)。有情的神也是一位为人类罪恶忧伤的神,用十架来从事救赎的工作,哪怕遭到冷漠的人类拒绝(《心忧如四月草》)。耶稣治愈麻风病人是福音书中最著名的故事之一。当时的犹太社区根据摩西律法认为这种人是不洁净的,从而将之排除在正常的社会-宗教生活之外。而耶稣的爱破除摩西律法,让人洁净,让人在痛感中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丰富性。当代人类对道德和灵性的无痛感的确需要耶稣再次用话语的力量击破,道德-宗教上的痛感是生命质感的一部分(《原来,痛也是一份福气》)。神从创世之初已经与人立下各种圣约,借着约来展开他的救赎计划。其中的第一份圣约就是安息日圣约(《约》),后又立下彩虹之约(《虹》),并将这种约藉着基督所立下的恩典之约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圣灵也一直在工作。在旧约时代,亚伯拉罕献祭以撒在神人关系上树立了典范,而圣灵的工作就落实在亚伯拉罕绝大的信心上:他听从神的呼召,并以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信心完成独一无二的壮举:献祭自己的独生子(《如果》)。基督徒也是无利不起早的,只是这“利”原来与世上的“利”并不等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背反的。这里真正的“利”是称义、得儿女的名分、成为圣洁。《家门口》是浪子回家的诗歌版;“我们一起玩绿色的游戏”必将发生在天国,就是先知以赛亚盼望已久的弥赛亚国度(《我们一起玩绿色的游戏》)。这样的“利”就是超然物外的非利了。《风筝》歌颂复活的神给基督徒带来的生命更新和盼望——必有复活的永生。

就“行”而言,《爱的十件事》取材于犹太教非主流的哈西德派故事,说明人恪守最大的诫命(爱神与爱人如己)的具体表现形式,“小孩”和“小偷”无疑提供了绝妙的素材,“十件事”也有摩西十诫的影子。以学生造句练习为喻,《一道语法题》试图说明在神人关系上,其特殊性在于神人之间是一种真实而个人性的关系,需要每个人自己亲自作出“我的”抉择,自己亲身去经历“我的”神人故事,一切传统和遗传都不能发挥决定作用。《一个人的全集及其出版》无疑是作者自己的信仰宣告。《海边的孩子》运用父子对话来说明,基督徒生命如稚童的天真烂漫,只要能从神那里得到滋养,就心甘情愿快快乐乐地奉献,无怨无悔。《破碎心锁》直指生命的悔改和重生,人不可纠缠于字句律法,而要彻底粉碎自己,直达信心的根本,此乃得救的内在媒介。同样,基督徒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伸手”给他人(《伸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效法基督,通过外在行为活出基督的样式。《决明子》强调信心的落实以及信心中的感恩精神。圣经、圣礼和祷告成为救恩的三大外在管道。《注定及其破裂》用多重比喻刻画圣经是救恩的外在管道,它帮助基督徒藉着信心、通过圣灵的工作破除必然性的束缚。新教传统坚持从圣经出发,认为只有圣餐(《最后的最后的晚餐》)和洗礼合乎圣道。《水的祝福》描述了作者本人所经历的浸礼:一次生命的彻底更新的仪式,它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它的神秘。祷告是基督徒灵修生活的核心。《祷》用主祷文来设问,提醒基督徒,主祷文和祷告的目的到底何在,防止自己在无意之中陷入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困局。主祷文中的“还债”主题用《欠债》来引申就是:基督赦免我们的罪,此乃免费的礼物。就今世的基督徒生活,主祷文提及“在天上”、“在地上”之间的张力,《在天与在地》试图用简炼的哲理风格告诉我们,基督徒生活就是现在在地上已经提前活在将来的天上。从这种视角看待今生今世的苦难,我们必定有新的体认和洞见。《祷告的百合花》借用百合花发出的祷告,呼吁当代人类明白要保护环境,尊重自然在创造、救赎和永生中的价值,而祷告的百合花本身又体现为生命自身的一种操练。基督徒的灵修并不限定在某个时间和地点,或者是说,可以随时随处去亲近神。《夏日晨祷》就是一个例子:平常一日的开始,在平凡的城市社区,就可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默想或祷告,那个时刻“我的肩上只剩下你的经句/清新而饱含氧离子//哪里没有云彩眷恋大卫的琴声/哪里没有落日映照黄牛的归去”。《无题 十九首》是灵光一现的记录,像水果拼盘摆在大家的面前,供你品味、咀嚼。

最后,《有一种爱,是无所待》是全书的基调和重点,也是本诗集中篇幅最长的一首,以神对人的爱为主题,用庄子的话语表述这种爱就是“无待”,即并不出于人间的任何理由,这种爱的绝对无私超越性是人间所没有的,也是我们每日所需、日日孜孜以求的生命意义的来源。

 

就上述概述而言,如果读者熟悉《威斯敏斯德小教理问答》(《威斯敏斯德大教理问答》的浓缩版),就会发现这些诗,正与教理问答存在密切联系,但并不完全一一对应。写作的时候,诗从灵感一现中涌现出来,并没有特别的计划在先,然后依据框架按部就班而完成。只是在激情归于平淡之后,我才蓦然发现,这些诗与小教理问答中的基要神学有着姊妹关系:正是已经有的神学理论,才在偶然的时刻将之融汇到诗当中。就诗这种艺术形式本身而言,归根结底,一首诗往往包含多种涵义,而读者对同一份文本,也会有自己的解读,所以,这种对应只是一种可能或大致,而非精确。的确,一旦文本独立于作者的语境和意义世界,读者自然有自己阅读和解读的权利和可能。这就不是作者最初的期许可以左右的了。

不言而喻,本诗集是诗体的基督教神学纲要。若论及这些诗有何特别之处,我想可以这样来描述,它们将基督信仰入诗、融入深奥的基督教神学要理、出于基督徒学者之手,从而这些诗成为一种神味诗,也归属于门徒日用的灵修诗。“神味诗”,若依据圣经经文,其涵义就是记述品尝神恩滋味的诗。旧约与新约都有这样的证据经文拿来佐证,例如,大卫在诗篇34:8中说:“你们要尝尝主恩的滋味,便知道他是美善;投靠他的人有福了!”(另外参见雅歌2:3;希伯来书6:4,5;彼得前书2:3)若从理论上来归纳,这种神味诗具有如下两个特点:一是试图融神学的理性思考与诗的想象力于一体,通过诗的语言来表达深奥的神学义理,让读者从感性的语言来体悟、把握深刻的理论;二是试图将圣经、个人灵修与诗结合。所有的诗都直接或间接以圣经为归依,以诗的语言为外在的表达方式,借助个人内在的灵修生活经验,达到帮助自己和他人建立、明白神人关系的目的。诗篇中的上行诗篇表达出古希伯来人的灵命成长过程。我个人深切盼望这种探索性的创作能以此为典范,用现代汉语,在一个诗似乎要进入文学史(甚至人类文明史)博物馆的时代,唱出自己的天路之歌。如果它们能增进中国基督徒读者以及非基督徒读者对基督信仰有所感悟,哪怕是仅仅生出一丝好感,我几番孤寂的苦思冥想和洞明的灵光一现的时日,也就算没有写在过眼云烟的风中了。

 

我要感谢我的亲人和朋友,在我最艰苦的时候,没有一次不用无言的行动帮助我渡过各种险滩——身体上的病痛、生活上的艰辛和精神上的苦闷。我特别感谢我的朋友们在出版之前曾对诗作提出极有价值的修改意见。他们阅读了抽印的稿件,对其中的得失都有精到、用心的评价。特别感谢何光沪老师以及师母高师宁在2010年炎热的夏季,利用到上海参加会议的余暇与我见面,答应撰写序言,那些鼓励和安慰的话语滋润肚腹。《基督教思想评论》拨出版面发表了其中的若干首,现在得到慷慨授权,在此重新出版。

以上的这些情谊都藏在诗的背后,而永远的无言、永远的不落痕迹、永远的不离弃,比这些文字还要值得记取。而且,在这背后的背后还有一双眼睛看着我,用无言的安慰帮衬我过清苦的日子,用翅膀作我的避难所。他就是这些诗最值得致谢的那一位。

 

2010年7月1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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